人間夢話

青春的鸟儿逃向远方

中国近代军事领袖,著名抗日英雄白崇禧先生的第八个孩子白先勇先生唯一一篇长篇小说《孽子》,始于一九七七年。在四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再次翻阅此书,仍旧克制不住自己而潸然泪下。

书的开头,“写给那一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里,独自彷徨街头,无所依归的孩子们。”已经预示着本书将会是一部无法平静读完的沧桑痛史。恍恍惚惚用了几日读罢全部内容,书末附上一句“研悲情为金粉的歌剧”,深深触动了我。

犹记得第一次读这本书的时候,我还是个懵懂的大学新生,经过时间的洗礼,我越发觉得在此书中遗留着许许多多我尚不能理解的东西,时隔三年,抱着怀旧与惊喜的心态再次阅读,这一次,在阿凤和龙子的爱情故事里心痛感再一次复发,又在故事里每一个主角的身上愈加的沉重了。

故事开头,阿青被父亲追赶着逃离,一个奔跑着的瘦弱人影浮现在我脑海中,这个身影从开头一直跑到结尾,一直到他和龙子说了“再见”才缓缓放慢脚步。故事里,阿青仿佛一直在游荡,生活在游荡,生命在游荡;吴敏的真性情在生死间得以彰显,最后在张先生的半生半死里获得安宁;小玉的樱花梦一步步实现,带有明显目的性的不是追寻而是逃离;老鼠呢,他要的一切何时才会有人心甘情愿双手奉上?他们唯有在夜间游荡,在黑暗里找寻丢失的本心。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拥有自己的光芒,他们是公园里的青春鸟,是莲花池里的红莲花。

幸而有人愿意记录下这群孤单的青春鸟,郭公的相册里保留着的不只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容,更是一个个悲凉得让人无法用简单的“同情”二字来概括的故事。

故事始于,阿凤说“我是没有心的。我把他纹在自己身上难道不是爱他?”

你如何才能束缚一个离散的魂魄?你如何才能抱紧一个空虚的身躯?即使是龙子也不能,爱,有时候是一种寂寞的恐惧。

龙子抱着鲜血直流的阿凤嘴里念着“火,火,火”,他并没有疯,也并没有火。他看到的只是阿凤滚烫的鲜血,他怕,他心痛,他不得不说那一滩鲜血是灼伤他的火。当鲜血在阿凤身体里的时候,它是温暖的外焰,他渴望汲取这诱人的温暖,可是阿凤却在逃离;当鲜血从阿凤的胸口流淌而出的时候,便化作炙热的焰心,炙烤了龙子的每一寸肌肤,炙烤着他的血液,炙烤着他的灵魂。他得到了想要的温暖,而温暖却渐渐冰凉,这一段爱情最终也没能获得认可,龙子被送往美国,逃避着一部分人的指责,却成为另一部分人的神话。于是这个传说在公园里愈演愈烈,演变成了赞歌。

我们能说这些不算爱情吗?

阿青有爱情吗?他在俞先生的床上大哭,觉得自己脏的时候有。

小玉有爱情吗?他在林样走后放弃考学,到了东京也没有去找他,怕他为难的时候有。

老鼠有爱情吗?或许他是真的很喜欢百宝箱里的每一样东西,想拥有,不算偷的时候有。

吴敏有爱情吗?他在孤独中找寻依靠,在半生半死里找寻归宿,归宿却不是永恒的时候有。

在这本书里,在时代背景之下,生活现状让很多人失去了收获感情的权利。然而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就在于感情。人类的感情十分奇妙,整本书里似乎只直接的写到龙子和阿凤的爱情神话,其他人都是一群混迹在夜晚里的游魂,我不愿意用“游魂”两字来形容一群少年,我印象深刻的是阿青和体育老师、阿青和龙子在床上的对话,那些掏心掏肺的诉说,那是压抑后的逃离,生活啊,你到底还要这群孩子承受多少折磨?

每一种爱情都有被理解的权利,因爱而生的长相厮守,因困而生的苟且偷安,都应该被理解,因此而生的罪,也能被原谅。因为最终你会发现他们最真实的所在,傅老爷子记忆里那个被枪毙的小兵,多少年后在梦里依然是那样的畏惧,傅卫的自杀,龙子的告白,阿青流在俞先生床上的眼泪,吴敏割破的手腕,小玉对老周发的狠话,老鼠心爱的钢笔,这些都能说是爱,也是一种自卑,他们沦落在公园里做着交易,而他们也有不能交易的,便是那一颗心。阿凤说自己没有心,他怎么会没有,他只是没有在心里说服自己有资格去爱龙子。

抛开爱情,本书里剩下的是亲情。父与子之间的矛盾清晰地体现在每一个人身上。

那个寄所有希望在阿青身上的没落军人,那管生锈了的枪是他唯一的武器;那张英姿飒爽的合照可能是傅老爷子唯一的念想;那个存活在阿母口中的商人是小玉一生寻找的幻影;那个嗜好赌博的男人从未给过吴敏应有的父爱;那个暴力动手的哥哥是老鼠唯一的亲情。

他们最终都逃离了,傅卫自杀,龙子游荡在纽约的夜,阿青的逃跑,吴敏的害羞,老鼠被拘留,留下父辈们一生的折磨,留下一坛母亲的骨灰在桌台,留下一个孤单的背影,留下一个负伤的躯体。

他们都将走上未知的远方,走向我们看不到的远方,而他们也都会留下,留下一篇用眼泪书写的乐章。

 

 @LOFTER图书管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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